RauchSchatten

=锥导/Arzovel
搞百合的,预备役天文台研究员

星体感应。

1%科幻99%意识流。
脑洞产物,划船很开心。
如果有错别字请忽略掉它。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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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地球已经记不清属于它的第一个生命是何时降生又是何时消亡。因为那已经是大约三十五亿年之前的事情了。
地球起初没有计算“时间”的概念,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些东西正沿着第四纬度不停息地均匀流逝。为了便于记录一些事情,它把自己围绕太阳一周的时间记为一个太阳年,自转一周的时间称作一日。
地球很崇拜太阳,那个从它具有意识开始就已在持续发光发热的星体。
尽管太阳不曾回应它的讯息。

2.
很久很久之后的一种智慧生物把现在称作白垩纪。
地球偏好于把视角寄托在三角龙身上。那是一种体型庞大、外表凶悍,实际上却十分温顺的生物。地球从它们眼中看到迅猛龙吼叫着把猎物撕碎,看到甲龙摆动着独特的尾槌在阳光下悠闲地踱步,看到马门溪龙利用长颈的优势轻易地啃食树顶的嫩枝。
这是现在地球上常有的景象,比以往所见的似乎要繁盛许多。

地球现在还没有能力看到更远处的事物。脱离三角龙的视角之后,它能清晰地看到的最远的事物也不过是木星和它那显眼的星环。在远处的星体或是星团甚至星系,都只是大大小小的模糊光晕,或明或暗,只能辨认出光的颜色,看不清表面上的纹路。
因为没有额外的媒介。
生命在地球上诞生后,它便有了意识,源于宇宙的意识。它能看见临近的金星和火星——亿万年后它们被这样命名,在某种驱动下想和它们交流,却没有回应。
地球为此一直很困扰。
地球暂时还不知道,在很大一片区域内,只有它是极幸运的、拥有自己生命的星球。而只有这样的星球才会像地球一样,拥有自己的“意识”。

3.
又是寻常的一日,地球正试图观察月球上的一处环形山,而月球的自转尽管缓慢但仍干扰了它的观察,地球感到有些气恼。
突然,它感知到一些奇怪的声音。那是它从未听到过的,不同于亿万年间循环往复的流水拍岸、清风过林,不是地球上生命体或无机自然界的声音,似乎来自另一个和它一样的有意识的星体。
“……终于……”
是真真切切的话语声。
是宇宙的语言,属于每一颗有生命的星体的语言。
地球却有些不知所措,它激动而又紧张地期待着来自同类的声音。
“……终于能看见了……和我一样的存在……”
“……很远啊……!但至少……不再孤独了……哈哈哈……”
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地球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感受。
自拥有生命起,三十五亿年间,从星体本身的视角看到的只有大片的黑暗和寥寥几颗星球。如果切断和生命体的联系感应,它听不到任何声音,四周是永恒的寂静。因此地球也曾怀疑自己意识中的内容从何而来,它能否言语,能否和其它星体交谈。
最想知道的当然还是,是否存在——是否能找到和它一样的,有意识和视野的,孤独的星球。
终于找到了。

“……你好。”地球听见自己说。
这也是它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声音。
真空的宇宙中似乎没有能够这样传递声音的介质,星体间交流大概也不属于超距作用的范畴,或许是在它感知能力之外的更高纬度承担了完成他们之间交流的任务。
“你好。我是……地球。”
地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被称作什么,像是被宇宙所告知,它在半梦半醒间向数万光年外的同类传输了这样的信息。
“地球吗……你好,我是蒙德,和你相距大约四千三百光年。”
“等一下,”地球突然想起了什么,“为什么我们相聚这么远却能像面对面一样地沟通,但和我临近的…距离不到一光分的星体却从来不和我交流?”
“看来你还不知道,只有有生命存在的星球才会拥有自己的意思,进而才能彼此交流。然而这样的星球出现的概率极低,所以你和周围的星体无法交流是很正常的事,因为它们没有生命。”
“并且,只有在行星上才会有生命出现的可能,恒星上是永远不会有生命的。”
是这样吗。地球没有回应,它把视角转向太阳的方向。那颗永不停息地发光发热的星体,那样耀眼,却永远只会是一片炽热的死寂。
“但你现在才知道这些或许是件好事,”蒙德的声音打断了地球的思考,“我很早就知道我只能和与我相同的星体交流,于是周围方圆数千光年即使遍布着亿万颗星球,对我来说也像是空无一物。”
“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世界里也只有黑暗和寂静。”

“……在我这里的高智慧生命体的语言中,‘蒙德’是‘母亲’的意思——你可能还并不清楚‘母亲’的含义。也难怪,你那里的生命还没有足够的智慧行程一个语言体系,大概你对于许多事物都只存在一个基础的模糊概念。”

这些概念也源于宇宙。
是宇宙赋予所有生命的最初的智慧。
只是地球存在的时间相对于个体生命要长太多,它在日复一日的观察和无意识间进行的思考中,对所见范围内的事物有了较完整的认知框架。
宇宙或许也在无声无息地教给它一些新的事物,谁知道呢。

“就以你那边的情况来举例子吧。比如你现在经常关注的三角龙,它们中的一部分会在适宜的时候产卵,等幼崽孵化之后,这些三角龙会拼尽全力保护没有自卫能力的幼崽们,甚至不惜牺牲生命;等幼崽再大一些,会教它们如何觅食,如何躲避天敌等等。幼崽足够大的时候或许会离开生育它们的三角龙,但在它们离开之前,这些三角龙会交给它们生存所需的一切知识,把它们锻炼得足够强大,有能力面对外面的危险世界。而这些三角龙被称为幼崽们的‘母亲’。”
“——狭义上的母亲。可能表述得还不太准确,但基于你那里的生物智慧水平,我也只能举出这样的例子了。”
“再过…几亿年吧,你那里会进化出智慧水平更高的生物。到那时你或许会更深刻地理解‘母亲’的含义。”
地球没有回应。它竟然能理解蒙德给出的不算太恰当的例子中所蕴涵的意义,——大概是宇宙帮我解读了蒙德的话吧,地球想着。
“可是蒙德,你那里的智慧生物为什么要用‘母亲’来称呼你?”
“我给予他们生命,他们在我馈赠的物质基础上生长,进而不断进化思想能力,产生愿望,然后力图借我的力量实现愿望,最后把所有的物质又归还于我。他们称我为‘母亲’完全合情合理。”
“那我的三角龙为什么不叫我‘母亲’?”
地球听见蒙德在笑,笑得很开怀,以至于地球担心起蒙德的星体是否发生了抖动。
“它们智慧水平还不够啦!”
蒙德又开始笑,地球听得一头雾水。

4.
“蒙德。”
地球很难得地主动发起了话题。
“你那时为什么说,终于‘看到了’和你一样的星体呢?”
这是地球一直以来的疑惑,但蒙德把“母亲”的概念向地球大致解释之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给它讲述自己诞生以来的历史。
地球和蒙德相识还不到一个太阳年,却已经大概能写出蒙德的编年史。
一个地球日之前,蒙德终于结束了这段漫长的演讲,说了一句“我歇一会儿”就没了声音。
地球估计着蒙德应该休息好了,便提出了好奇已久的问题。
“……”
蒙德并没有立即回答,这让地球更加疑惑。
“是这样。”
“我们这样的具有意识的星体,可以感应到其它有生命活动的星体的存在,但前提条件是它的生命智慧等级必须远低于你我。我曾一直以为我是宇宙中唯一一颗有生命存在的星球,直到七十万年之前,我这里的生命经历了又一次进化,从而使我具有了足够感应到你的智慧等级。”
地球静静地听着。
“感应到你之后我就立即想和你取得联系,但是那时我并没有能够确定你准确方位的视野,只能大概感知到你在四千三百光年之外的地方。于是我一直等待着,直到一年前,我这里的智慧生物制造出了视野足够广阔的空间望远镜,我才借助它的视角看到了你的真实面目——尽管是四千三百年之前的模样,但根据感应到的生命智慧等级,我估计我看到的和现在的你没有太大差别。”
“我想也是。每一场进化都十分漫长……但是为什么你能和我进行这样的同步交流?我们的连线上没有传播声音的介质。”
“我也不清楚。”地球听到蒙德轻笑了一声,“我这里的智慧生物永远不会知道有生命存在的星体会拥有自己的生命,更不知道这样的星体之间能进行这样奇特的交流。他们没有做过与这有关的研究,因而我也没有准确的答案。要是容我乱猜,我想是——我们发出的‘声音’是他们口中的‘电磁波’,再通过超距作用传输给彼此。”
还真是大胆的猜想,地球想着,但它也给不出答案。

5.
地球感觉认识蒙德之后,时间——蒙德那里的智慧生物这样称呼第四纬度——的流动似乎变慢了。此前它在长久的黑暗与寂静中独自度过三十五亿年,围着耀眼的中心天体旋转了三十五亿圈,却丝毫不觉得寂寥和漫长。
然而和蒙德相识仅有六个太阳年,它却一日一日地数着。蒙德不说话的时候,它不再像之前那样,对着某个椭圆形的银色星系整年整年地出神,而是把视角转回三角龙的身上。它们的生命太过短暂,因而把每一个地球日都过得尽可能充实。即使是吃饱喝足后的午间小憩,也被地球看作是竭力想要享受这短暂一生的举动。

于是地球和蒙德的聊天内容逐渐由空间望远镜换成了三角龙。

地球不曾告诉蒙德,它也想让这群三角龙制造出一台空间望远镜,因为它想看到蒙德的模样。
进化怎么这么慢,地球之前从没有过这种念头,现在却成了每天念叨的内容。
蒙德听到了,没有笑,却也没说什么。

它不想告诉地球那些事情。
它希望地球上的生物永远都是这些三角龙,至多再加上它们的食物和天敌。这些憨态可掬的庞然大物啊,不要给那些矮小灵活、直立行走的智慧生物让出位置。请你们永远、永远地在还不曾见过我面目的地球上坚守下去,如果可以。

那台空间望远镜被送入宇宙的时候,我知道我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更迅速的进化和发展伴随着更迅速的死亡。

6.
蒙德很久没有消息了。
这期间地球打算把视角寄托到固定的某一个生物身上,体验个体生命的生长历程,也期望着能更深入地了解蒙德所说的“母亲”的含义。
它选中了一只左前腿上有一道疤痕的三角龙。那道疤是它出生三周后由一只迅猛龙留下的。它今年十九岁。
蒙德那里发生了什么,地球无从得知。来自蒙德的感应不曾中断过,但地球隐隐约约地感到它在逐渐减弱。
整整十九个太阳年,蒙德都没有音讯,像是从宇宙中消失了一般。
似乎没什么征兆,地球唯一能联想到与蒙德的失联有关的预示,大概也只有蒙德对高等智慧生物隐隐透出的担忧,而且所谓的担忧还是地球从蒙德的语气中挖掘出来的。
地球自己今年四十五亿岁,头一次感到心神不宁,虽然它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神原本应该在哪里。

7.
三角龙后退几步,勉强躲过暴龙的侧冲,后者咆哮着转回身。地球正把视角寄托于那只三角龙,现在它身上的疤痕早已不止左前腿上那一道。
地球很担心,这只陪伴了自己十九年的爬行动物是否会在今天结束短暂的一生。
暴龙又猛扑了过来,三角龙大概没有机会了。
地球不忍看到它被撕碎的场面,索性离开了三角龙的视角,有些茫然地把视野投向蒙德所在的方向。
扁平的银色星团,很漂亮,很安静。
“蒙德。”地球小声呼唤并,没期望能得到回应。
所以当它听到久违的长叹声时觉得像是幻觉一般,甚至质疑自己是否在恍惚间通过六维之间的平移运行到了自己本不属于的宇宙。
“好久不见,地球,让你担心了吧。”蒙德勉强装出轻快的语气,但立即被地球识破了。
“你那里发生了什么?”
“啊?什么发生了什么,一切正常——”
“别试图骗我,你现在的声音明显虚弱了。”
那边沉寂了一阵。
“是高等智慧生物吗。”地球单刀直入。

对于高等智慧生物这个问题,地球想了很久。蒙德没有音讯的十九年间,地球把它提到过的与高等智慧生物有关的所有信息以及蒙德谈及它们时的语气做了整理。地球一直认定那些称呼蒙德为“母亲”的生物实际上是致使蒙德失踪的罪魁祸首。
直觉让地球这样相信。
地球自己也觉得证据十分确凿。

“它们……在进行大规模‘战争’吧……”
蒙德笑了,声音比以往微弱。
“不愧是地球呢。”
“十九年前,也就是我和你联系中断的那年,它们形成的势力之一迫于另一强权的威胁,在绝望之下向强权的土地发射了仅有的四颗氢弹。强权受到挑衅,很不愉快,就用四十颗核弹作为回应。”
“……”地球感到自己体内的岩浆在翻涌。蒙德给它讲过这些武器的概念,每一颗打在星体表面,带着无数生命消失时,对星球本身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剧痛。
“那个挑起战争的势力很快就被夷为平地了。之后嘛,就是循环往复的控诉,指责,宣战,讲和。导弹像雨点一样密集,拥有核弹和氢弹的势力毫不犹豫地掏出自己的存货,对彼此的领土狂轰滥炸。曾经披着高级文明外皮的家伙们都疯了,终于暴露出自己的本性,然后相继在辐射和弹片中死去。”
蒙德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讲不属于自己的事。
地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幸好只有少数几个势力拥有制造和使用激光武器的能力,而且还都是一次性的,所以我还算是少受了点儿罪……”
“别说这些了,”地球打断了它的话,“现在结束了吗?”
“早结束了。一个都没剩。”蒙德的语气中带着尖刻的嘲讽。“他们发展得太快,控制不了力量,也控制不了自己。走向灭亡是迟早的事。”
“…你那里现在还有生命体吗?”
地球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下意识地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土壤和水体污染都太过严重,最后一株植物会在十七秒之后死亡。”
“?!”
“——所以我这次是来向你告别的。还有十三秒。地球,很但很高兴能遇见你。照顾好那些三角龙。你的日子还长,保重…”
与蒙德的感应中断了。
宇宙又回到了绝对的静谧。
地球想喊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宇宙在背景中提示,未检测到交流对象,沟通无法进行。

8.
恍惚之间地球的视角又转到了那只三角龙身上。
它活了下来,正艰难地拖着受伤的躯体往丛林深处去。

9.
地球看到了那颗小行星。
它脱离了公转轨道,朝着自己冲来。
地球知道自己躲不开了。
地球也没有打算躲开。

好疼。

10.
六千万年过得很快。
一只直立行走的猿猴第一次点燃了火种,它兴奋地呼喊着。

地球开始给自己的生命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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